
Poems by Adelia Prado
Chinese translation by Ming Di
based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by Ellen Doré Watson
丨阿德丽亚•普拉多(Adelia Prado 1935-),巴西当代最杰出的女诗人之一,以天主教诗人和性感诗著称(奇特的组合)。1976年,40岁并有五个孩子的她突然开始写诗,巴西最著名的诗人宣布,圣法朗西斯在向一位家庭主妇口传诗经。1980年旅居巴西的美国女诗人Ellen Doré Watson 发现了她的诗,开始追踪,1985年带着翻译的诗去拜访,两人一聊竟连续聊了两星期,1990年英译本出版,在英语世界小有轰动。普拉多虽然起步晚,但越写越好,80岁仍具有饱满的激情和想象力。此人红遍美洲之后,在一个访谈里说“我总是不确信我写的东西是否好,我喜欢这种不完全确信的感觉,这给我更大的乐趣”,这是最令人欣赏的一点,也许正是这种“不确信”给她带来了不断进取的动力。普拉多著有八本诗集,七本散文集。第二本英译诗集2014年出版(卡明斯基作序),同年获得加拿大格里芬诗歌奖终身成就奖。2016年英国BBC电台为她拍摄了纪录片,追述她四十年的诗歌生涯。她的诗既世俗肉感,又具有日常生活的超验性。(明迪译介
丨时差
年长者吐痰绝不带技巧,
自行车在人行道上欺骗交通流量。
无名诗人等待评价
一日三次读自己的诗句
像一个和尚手里捧着时间之书。
梳子旧了就梳不动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
梳理头发。
我们在两腿之间制造生命
然后一直谈论到结局,
我们中极少有人明白:
灵魂才是色情的。
丨平淡的爱
我只想要平淡的爱。
有了平淡的爱,两人不用互相对视,
如同信仰,一旦发现,
就是神学理论的终结。
如同旧靴子,平淡的爱耐穿,骨瘦如柴,性疯狂,
你能想象有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
它以“做”来弥补“说”。
它种植三色吻,满屋子都是。
紫色和白色的渴望,
简单而强烈。
平淡的爱不会老去,
它专注于最基本的,眼睛里发亮的就是本质: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平淡的爱不抱幻想,
只拥有希望:
我就要那平淡的爱。
丨夜之黑
光线把我单挑出来
植入半睡眠状态,
拂晓前,客西马尼时光。
景象原始而清晰,
有时宁静,
有时极度恐惧,
没有白天的日光
勾勒出的骨架。
灵魂降至地狱,
死亡在那里大摆宴席。
直到每一个人都醒来
我才困顿,
魔鬼已吃饱喝足,
一个非神从我身边擦过。
* 客西马尼园,耶路撒冷以果园,耶稣受难的前夜带领门徒在那里祷告。
丨印章学
选择贫穷是多么盛大的奢华,
做一无所有的上帝之诱惑,
一种不可测量的骄傲。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被提醒
许多人会在我之前进入天国:
盗贼,坏诗人,
更糟糕的还有吹捧他们的走狗。
我一想到就沮丧,
国王属于宫殿,
工人属于厂房和仓库。
一个僵硬的句子在等待
和我一样的那些人,
被耀眼的光所迷惑。
遇到一行不好的诗我能够辨识,
没有迹象表明,它从
灵魂的未知边缘逃出来。
到底是骄傲还是喜悦
控制着我,面目全非,
乔装衣衫褴褛?
只能是爱,给令人厌烦的寻珍珠
之使命,增添燃料,
在印章里追踪一千个谱系。
没有人知道如何谈论贫穷。
丨移动物体(节选)
……
远离镜子,我用光环和旅行
喂养我的梦,非凡的男人
给我项链,和不可以吃下去的词语,
如此甜,如此温暖,如此性感,
藤架上花枝下垂。
我饮醉而睡,
判断被忽略的世界之美,
渴望那些没有死去或凋谢的
不过于高大或遥远
也不回避我生硬而饥渴的面容的
无动于衷的美:
上帝的脸,将治愈我的饥饿。
丨玻璃窗上的彩绘
日本真的存在吗?
或者我不知道的任何国家都存在吗,连同焦渴的海岸线?
大腿之间是公共地带。公开而明显。
我所要的是你心,你眼睛的深度,
在那里除了说话什么事都做。
假如你用西班牙语看着我,我会打响手指,
跳起舞,身穿红色。
我对着太阳闭上眼,看见蓝图,
完美,一秒钟,然后忘记。
正如圣者存在,上帝也在,
带着他不需开口的诱惑力。
他是那锻金的人,并给我们自由
去发明项链,戴在脖子上。
据说非常的纯净,我给自己买的时候
几乎看不到罪恶。
三十年前我就有了同样的愿望,
像苍蝇一样,死守在洒满阳光的厨房里,
母亲煮咖啡,
父亲坐下,等待
丨命名之前
我不关心词语,那太常见了。
我要的是盛大混乱从句子中旋转而出,
以及连贯虚词的不明来源地,比如关于,否则,
尽管如此,如何,所有这些高深莫测
我走路时拄着的拐杖。
谁懂语言,谁就懂上帝,
他的儿子是词语。它杀死你让你去懂。
词语只是隐藏更深的东西,它又聋又哑,
被发明出来保持沉默。
恩典出现时,(这样的瞬间很罕见)
你可以一把夺过来:你赤裸的手里
一条鲜活的鱼。
纯粹的恐怖。
丨狮身人面像
奥菲利亚的头发黑色的
同她结婚那天一个样。
她有九个儿子,减去一个
同性恋
和一个吸毒的,
其余都“正常”。
她改变了发型,套上假牙
但保持腰围
以及“有一天我会快乐”的神态,
天真邪恶都如我,
强调要理解
生活——奥菲利亚和我自己的生活。
即使到了今天,她还穿着连衣裤
步行去市中心。
番茉莉花释放着香味
仿佛世界不是它原来的样子。
好吧,你会对我说。好吧,我说。好吧,好吧。
我不想讲故事;
故事是时间的排泄物。
我想说的是我们是永恒的,
我,奥菲利亚,还有番茉莉。
丨身体转移
我爱上了爱
并在树下等待它,
百合花中的处女。我紧紧守住。
现在我发现我忍住的是
一团可疑的火。
同我之前那些倔女性
忍受的一样。
给我光昏
并因此激怒我母亲的
不是恶魔。
母亲早已死了,
可怜的母亲,
婚纱是一件寿衣,
她不必那么苍白,
那么有节制也没能挽救她。
完全是一个错误,骨灰
叫卖为宝。
但盒子里什么也不是。
灵魂,是的,是昏暗的,
没有人能看见它。
丨情感对象
我要对你说的话
至高重要,无比珍贵,
如果我不说出来
我会觉得是小偷:
操太美丽了!
享用这礼物吧。
至于我——明白这一点
很感动,
我感到的不是宽恕而是爱。
丨唱和
圣安东尼,
请找回我的钱包,
你不知疲倦,
与上帝一起在那里享受正当奖励。
钱包里有一个月的工资,
加上我的证件和照片,
一张脸,疲倦了,
没有人会看两次
除了你,甚至连你自从来这里后
也对人的痛苦表示怜悯:
消失的绣花针,
失踪的男朋友,
公海上的船舶,
流进稀薄空气里的钱。
我有一个购物清单,还有账单要付,
住在这个动荡星球的会费也要付。
我答应点燃一支奇特的蜡烛,
贡献薪水三分之一
祈祷念珠三分之一,
吟诵你的赞美,哦异教徒之锤,
在你的骨头里,保持
舌头新鲜,完整。
主的仆人,请找回我丢失的钱包,
如果上帝不认为这最适合我的灵魂,
那么教教我吧
如何像你这样活着,
如同上帝的穷光蛋,
阿门!
丨下午两点在巴西
如同酷爱生活,我酷爱这炎热,
这形而上的清晰,
这小小的奇迹:
即使是炎炎烈日也不能爆炒这些丝绸花瓣,
天真而平静,如年轻的犹太马加比在火炉里唱歌。
这是我自己的心在痛,
下午两点我需要祈祷。
是上帝在呼唤?
是他的向心力眼睛在牵引?
生命短暂,我至今仍然没有找到一种“风格”,
词语如星盘一样使我在义务中分神。
鼻子形状可以占有我几星期,
还有他闭嘴的伤心样子。
我到底爱谁?
我被圣子引诱?
而现在来困扰你这小气鬼,
自负狂,
与那也想与我同在的主,同在,
在他床上和十字架上呻吟?
欧洲人说他看见我们在这里浪费多少阳光而惊呆了。
谢谢你,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因狂欢节,
非裔巴西人的击鼓,和我自己奢侈的臀部。
耶稣是保加利亚人?阿富汗人?荷兰人?
他肯定不是巴西人。他过于外夷,
裸体,穿孔,
乞讨爱慕,就像我一样。
我们有民间传说,同任何国家一样,
流着惆怅的歌曲。
但我怎么能接受我们会死呢?
而人的灵魂,有什么好处?
肉的储存柜太可怕,
但我的责任是诗化这些,
什么也逃不了赎救:
野蛇肉
新鲜切
价格美
我最好多祈祷,就不会感到陌异。
“上帝,上帝,为什么抛弃了我?”
“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我是谁。”